棕色的快递箱子放大无数倍, 占据她的整片视野，周窈音浑身僵硬，心脏“扑通-扑通-扑通', 一下接着一下沉重而急速地跳动, 声音仿佛要震穿耳膜。
第二次了，真的有人在盯着她吗？是谁？
她深吸一口气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，挪动双腿朝房门走去。
包裹体积中等, 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快递, 随着靠近, 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电影镜头。
惨白的断肢, 腐烂的动物尸体, 渗着血的长裙......
里面是什么？
“你看起来很紧张。”男人阔步走过来，云淡风轻开口。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 周窈音感觉他的眼睛比以往更黑更深, 像宅院树底下那口深不见底的水井，平静得可怖。
她没有回答, 弯腰把地面的包裹搬起来。
“你在害怕？”他上前半步，身体就快贴着她的后背，幽幽的冷气伴随说话声吹向她的耳边，“但这不是你网上购物买的东西么？怕什么。”
周窈音一怔, 看向对方指尖轻轻点着的地方：【粉白兔子抱胡萝卜公仔玩偶抱枕X1】
......
“我还以为什么呢。”
虚惊一场, 这是几天前她在秒杀频道抢到的玩偶, 搞得她心脏都快蹦出来了。
“嗯？你以为是什么？”
“我——”她回过头, 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离自己这么近的男人，调转话头，“你一直靠过来干嘛？”
在她怀疑的注视下, 对方冷白的脸颊竟然渐渐拧出一层薄粉，眼睛也变得水光潋滟，然后一眨不眨地回望她。
难道他之前口罩下面都是这幅欲说还休的表情？
不可能，昨天他的眼神明明还很恐怖......
“看什么看。”周窈音耳根发热，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，准备放下快递拿钥匙开门。
“我帮你吧。”他十分自然地把包裹抢过去。
见鬼了。
周窈音怀疑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，但等到自家房门打开，他也仅仅只是把快递放到客厅门口，完全没有像之前那样登堂入室闯进她家坐会的想法，甚至离开时还非常贴心地帮她关上了房门。
???
难道他终于知道错了？
*
隔天上班，周窈音负责的视频出了点问题。
初稿审批过程中被Jane驳回，她从茶水间回来看见任务通知时吓得心脏都漏掉一拍，急忙点开任务里的备注查看。
不幸中的万幸，提出修改的只是三个特写镜头，不需要重拍，否则大概率还要回新澳市补拍画面。
这是她首个负责的项目，周窈音寄予厚望，当天知会过邱静后硬着头皮去了趟Jane的办公室，想再问问还有没有其他的修改意见。
“请进。”
看见她的那刻Jane脸上闪过一抹惊讶，但很快调整进来，听她说完后放下手中的笔，回答：“没有大问题，就是出镜的产品角度和质感还可以再提升提升。”
“来都来了，一起对一遍吧。”
“好的。”周窈音点头应下。
这周剩下的几天她全身心扑在TVC视频的修改上面，展会的工作都只能加班挤出时间去处理，眼看和斯祁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，周窈音忍不住想走捷径。
“你就告诉我喜欢什么嘛，好让我有个送礼方向。”
电话那边的男人斩钉截铁拒绝她：“现在告诉你，我就没有惊喜了。”
“那你说个大概的范围，我可以——”
“不行。”
......见死缠烂打半小时他都岿然不动，周窈音只得作罢。
周六早晨，她迷迷糊糊还在睡梦中，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。
前一天晚上熬夜看了大半夜的生日礼物攻略，醒过来的那刻周窈音眼睛都睁不开，感觉敲门的人没有放弃的想法，这才艰难地从被窝里钻出来，随便套上外套去开门。
新晴的天气，阳光绒绒的，像一簇嫩芦苇。
周窈音被走廊上的光线刺得下意识眯起眼睛，等眼前稍微清明一些，才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。
浅蓝色围裙，手里端着餐盘，烤曲奇的香味飘向四周。
“小周，我烤了饼干，你要不要试试？”
周窈音揉了揉眼睛，接着望向别处，别扭道:“你干嘛又不穿衣服？”
“嗯？”他茫然地哼了一声，然后扯了扯身上的围裙，“我穿了。”
他扯来扯去，周窈音都快把人看光了，脸上浮起不太自然的红晕:“你找我有事？”
斯祁端起手里的烤曲奇，提醒:“起床，我们要出发了。”
“什么啊？”她条件反射回答。
“今天要参加社区活动。”
经他这一提醒，周窈音脑海里的某根弦忽然搭上，如梦初醒般问道:“几点开始？”
“9点。”
她回头看了眼客厅的电子钟，已经8点半了，急匆匆跑进洗漱间:“我去刷牙洗脸，马上就好。”
两人在8点50分下楼。
许是终于天晴，小区里面还挺热闹，周窈音狐疑地瞥了眼他的“装备”:“你都带了些什么？”
“水杯和我们中午吃的便当。”
“只有一个杯子？”
“嗯。”他点点脑袋。
……那还说我们？！周窈音侧头看他，一边腹诽一边把他带的曲奇当作早餐吃。
二人在一张小桌子上拿到志愿者专属的红马甲，居委会阿姨交待等会要干的活:“你们俩负责领用奖品那边的秩序，别让有些大姐大妈上来抢。”
周窈音点头如捣蒜，乖巧答应下来。
“你很适合这个工作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 他垂下眸望了她一眼。
冷着脸往那一杵活阎王似的，谁还敢抢……周窈音只敢在心里嘀咕，面上一笑带过。
活动才刚开始，领奖区人相对更少，她吃了两块饼干，余光留意到不远处有个小朋友一直看着自己——
准确来说不是看着她，是看着她手里的曲奇盒子。
反正现在没什么人，周窈音朝他招招手，小朋友果然拨动两条腿跑了过来。
“你想吃这个？”她蹲下，拿起饼干盒子摇了摇，“但这是旁边哥哥的。”
小孩子矜持地掐着手不吱声，周窈音扭头，正好对上某个男人的目光。
“没关系的，给他吃吧。” 他十分友善地朝她微笑。
得到准许，周窈音揭开盒子让小朋友自己拿，这个小孩性格貌似比较安静，只伸出手拿了两块，放进嘴里慢慢吃。
她不喜欢孩子，但对这种安静听话的小朋友颇有好感，等他吃完后继续把盒子递过去。
斯祁冷眼盯着吃个没完的小孩，嫌恶地敛起眸，等另一道视线投落过来，又立刻换上友好温和的笑容。
“还剩下几块……”小朋友的妈妈过来把人接走了，周窈音回到桌前，“你不介意吧？”
“不会。”斯祁看向她，“小朋友很可爱。”
“是啊。”周窈音难得和他达成一致意见，话也多了不少，“不哭不闹的时候是最好的。”
“嗯。”
他正低头核对领用表，正值晚秋，太阳悬挂在深蓝无底的天际，温度正好，四周的一切都染了点静谧的味道。
周窈音的目光不由自主停在他的侧脸，睫毛微垂着，随着翻阅表格抬起再低下，像扑簌的蝶翼，他的眼型和嘴唇都特别漂亮，她还没见过第二人长成这样的。
“要喝水吗？”他突然回过头，冷不丁问了一句。
周窈音的偷瞄被当场抓包，尴尬到眼神没有落脚之地，慌张回答对方的话:“好，好啊……”
斯祁拧开保温杯的盖子，将水杯递过去。
一点反应都没有，可能没发现她在偷看？周窈音脑内混乱，浑浑噩噩接过杯子喝了一口。
等喝完才猛地意识到这个水杯是他的，不会……
斯祁把保温杯拿回来，顺其自然跟着喝了一口:“等会过来领奖品的人可能会很多。”
周窈音还处于震惊状态:“我刚才……”
这是她刚才喝过的地方，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。
“嗯？”对方疑惑地眨眨眼，面露不解。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周窈音放弃解释的想法。
没过多久，来领奖品的居民一波接着一波，奖品的数量似乎不太够。
“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多。这样吧，快到中午了，麻烦你们去这个合作的超市再领几件给已经过来的人，下午的我们再让人去拿。”
纸上写的超市地址离兰庭有一段距离，公交车可以直达，大概三站的样子。她本意只是想省个打车钱，没想到下一个站突然挤上来一大群人。
拥挤之间，周窈音被搀住才勉强维持住身形:“谢谢，我们是不是还要买点——”
身后的男人似乎是为了听清她的话，身体压得很低，就像埋在她的肩膀上一样……周窈音头都不敢转了，僵硬地目视前方。
“怎么不说下去？”
说话的气息拂过脸颊，有些痒。
“还是等下车再说吧。”周窈音抿唇，感觉自己一扭头就会撞到他的脸。
斯祁靠近了一点，几乎快贴上她的脸颊，认真询问:“今天很累吧？”
“还好，不算特别累。”周窈音悄悄侧眸看了一眼，是太挤了吗？他怎么一直黏过来？早知道就打车了……
她望着窗外不自觉走神，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，她重心不稳，直直栽向一边，就快摔倒的时候被人单臂捞住。
周窈音好不容易重新站稳，在心里吐槽了几万遍这个爱急刹的司机，回过神后愈发尴尬:“等会回去我们还是打车吧。”
“嗯，这里人太多了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，身体又靠得很近，她闷得有点不舒服:“那个，你可不可以换只手拿杯子，戳到我的腰了……”
男人迷蒙地垂下眼睫，贴着她的耳朵，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回答:“我没有带水杯，是别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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